公务员学习的榜样——蔡毅感动千年古县

    9月3日凌晨，古城奉节刚刚从晨雾中醒来，声声恸哭便划破长空，人们不时用哽咽的声音讲述着一个叫蔡毅的男子生前的事迹。

    此时，奉节县殡仪馆，潮涌般的人们自发前往参加蔡毅的追悼会。年仅40岁的蔡毅安静地躺在鲜花丛中，在他的遗体右侧，市民们赠送的花圈和挽联整齐排列：“英雄一路走好”、“蔡毅，英雄永留我们心中”……

    对于英雄这一称号，蔡毅当之无愧———两周前，他不顾个人安危勇救7名落水者，终因体力不支，献出了自己年仅40岁的生命。

    人们对蔡毅舍身救人的行为丝毫不觉得意外，却无法接受他已离去的事实。悲情笼罩着这座千年古县，人们回忆着他对亲人的爱，对朋友的爱，对社会的爱，怀念着他短暂生命中的点点滴滴……

    草堂湖的悲剧

    从死神的手中夺回7条生命后，他献出了自己年仅40岁的生命，甚至来不及给妻儿留下一句遗言

    2009年8月20日黄昏，奉节县白帝镇草堂湖畔，蔡毅带着妻子翟世群和15岁的儿子蔡志尚（小名浩娃），准备到湖对岸为朋友的父亲祝寿。与他们同行的，还有朋友罗勇及其妻子唐玉兰和女儿罗伊婷、罗思淇，以及朋友王勇训。

    草堂湖距离县城约30公里，连通长江，水深20多米，湖面宽约1500米。平日里不时会有渡船送居民到对岸，蔡毅一行和几位村民一起，在湖边的红砖厂码头等渡船。此时，村民田和平驾船经过，被同在码头等船的村民孔宪民喊到岸边，蔡毅一行8人和孔宪民一起上了船。

    令人万万没有没想到的是，急欲乘船的人们登上这艘小木船，竟是一场悲剧的开始。

    “漏水了！”船离岸大约100米时，一声尖叫让船上12个人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。叫声来自驾船者田和平的儿子田酸。18岁的田酸和母亲张福梅坐在与田和平最近的位置，他们立即招呼田和平掉头。

    遗憾的是，本就无法承受12人重量的小船，刚刚掉转方向，便一头扎进了湖里。小木船顷刻间分崩离析，人们在湖中胡乱地舞动着双手，死神开始向他们逼近。

    蔡毅一行8人中，只有他会游泳。危急时刻，他一把抓起身边的儿子蔡志尚，并抓过一块散落的木船板塞在儿子手里，使儿子能飘浮在湖面。儿子的身后，妻子翟世群只有乱舞的双手和头发在水面上，蔡毅迅速游到妻子身边，托住她的身体，并在身边找到一块木板，让妻子的双手搭在木板上，没有说一句话，便转身寻找其他的落水者。

    离他最近的，是5岁的罗伊婷，他一手抓住罗伊婷的胳膊，一手试图在附近寻找木板，但附近没有散落的木板。于是，他把罗伊婷推到儿子蔡志尚的背上。

    这时，不到一周岁的罗思淇随着涌起的浪花忽上忽下，无力地挣扎，蔡毅划动双手游过去，迅速抓住了这个年轻的小生命，转过身便递给了不远处的妻子翟世群。这是妻子最后一次看到他的面庞，他脸上已经露出难受的神情。

    他来不及跟妻儿说一句话，他不停地喘着粗气，因为他本就累了一天了———当天下乡送货，15吨的啤酒大部分都是他帮客户从车上卸下的。

    妻子看着他有些吃力地游向稍远处有手在晃动的地方，他又去救人了，但看不清是救谁。王勇训、罗勇、唐玉兰三人也获救了，他们在绝望和慌乱中被蔡毅从水中托起，帮他们抓住了漂浮着的木板。

    他们在惊慌中没有看清蔡毅抓起自己后，下一个目标是谁。只有王勇训能确认，蔡毅救了自己后，游向了罗勇夫妇。“等我抓住船板没有下沉后，他就游开了。”罗勇和唐玉兰无法判断，他是去救下一个人，还是寻找木板。

    但他们都记住了蔡毅最后的脸庞，已经变色的脸。记忆让他们后悔莫及，为何当初没有想到，他也有危险？

    前后不过五六分钟，岸边已有人找来木船，赶到事发地点，将依靠木板勉强不下沉的人们拉上船。远处的一艘大铁船也紧急赶到。

    翟世群一边被人往船上拉，一边在混乱中寻找丈夫熟悉的身影，一种不祥之感向她袭来。

    “华哥！”她终于忍不住喊出。“华哥！”“爸爸！”“华伯伯！”缓过神来的大人和小孩一起呼喊蔡毅。蔡毅的小名叫华娃子，妻子和朋友称他为华哥，晚辈叫他华叔叔、华伯伯。

    “华哥！”“爸爸！”“华伯伯！”声声呼唤在草堂湖上空回响，可始终没有人应答。

    不久，当地政府赶来的救援队伍和村民开始搜寻蔡毅下落。当晚10点左右，蔡毅的遗体在出事地点处的湖底被打捞上岸，40岁的生命就此消逝。

    事后人们获知，驾船者田和平一家三口均会游泳，当时各自脱险。但田和平上岸后迅即消失，至今没有人知其下落。

    英雄突然离去，古城被悲情笼罩。

    孱弱的妻子红肿的双眼里，泪水仍像决堤的海，每个夜晚都在呼喊着，华哥，华哥；年幼的儿子强忍着已经无数次湿润的眼眶，倔强地咬着嘴唇，说：现在最重要的，是把中考考好；年迈的母亲，逢人便讲起她那从小就爱帮助别人的儿子，总有说不完的故事……

    难以割舍的情感

    百万奉节人民那样的悲恸，那样的不舍，是因为他留给奉节人的点点滴滴，都值得去纪念

    9月3日，奉节县殡仪馆的追悼会现场，原定半个小时的追悼会开了一个半小时，因为有太多的人想讲一讲他们心中的华哥；因为一篇不足400字的悼词，也让人们哽咽着念了十几分钟；因为，人们想多留念一会心中的华哥……

    送行的日子，人们是口头传播开去的。一大早，人们涌向街头，街坊邻居们来了；永安镇、白帝镇的人们来了；巫溪、云阳的人们来了；四川、湖北的人们来了；认识的，不认识的，都赶来为英雄送别。几十辆的车队，上千人的队伍，送别英雄最后一程。

    在遗体打捞上岸时，64岁的母亲感到了撕心裂肺的苦痛，在那些艰难岁月里养育成人的儿子，那么让她引以为豪的儿子，竟先于她离开了人世。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无奈，撕碎了老人的心。

    同样64岁的老父，一夜间头发白了大半，老人本已受伤的双眼，更加模糊。儿子清晰的脸庞，只能在老人的脑海里回放。

    36岁的妻子本已被众人架回了娘家，在父母家中等待人们寻找丈夫的消息。可是，她等来的，还是那如晴天霹雳的噩耗。她无法接受这个现实，她抱着丈夫的遗体，呼天喊地。可是，丈夫依旧没有应答。

    还是那件蓝色的T恤，还有那浅色的牛仔裤，那都是她亲手为丈夫挑选的。可是，他再也喊不醒了，不管妻子的呼声有多大，传了多远，让多少人打湿了眼角，他始终没有应答，没有应答。

    15岁的儿子，紧紧抓住妈妈的肩膀。他，现在是这个家里唯一的男人。他强忍着泪水，倔强地咬着嘴唇。他舍不得爸爸，舍不得！但他知道，他要照顾好妈妈！

    送别的前一天，邻居刘盾接到朋友提醒去殡仪馆送行的电话时，脱口而出：“把华娃喊到一起嘛。”话刚出口，刘盾心头一怔，像有东西堵塞在胸口：蔡毅牺牲两个星期了，他还当做华娃就在身边，竟不能相信要送别的，就是他生活中无法割舍的华娃。“什么事都想把华娃喊上，已经习惯了！”

    蔡毅生前打工的地方———雪花啤酒奉节分理处，老板从重庆连夜赶回。没有蔡毅，他的客户们不一定认他这个老板———许多客户曾经说过，跟蔡毅打交道，比跟老板直接打交道，还要让人放心。

    蔡毅走了，走得那样的悲壮，那样的让人哽咽，心痛。

    他走了，走的当天早晨，他为妻子和儿子做了最后一顿早餐，他烧了儿子最喜欢吃的红烧肉，还下楼买来豆浆和面包；

    他走了，走的当天下午，他到老板的财务人员处交了当天的出货情况，共卖出约15吨啤酒，收到货款8660元；

    他走了，走之前，他把妻儿和朋友从死神手中夺回，用自己的生命，换来了他们生存的希望……

    一周后的8月28日，是儿子15岁的生日，可他没来得及为他的浩娃点上生日的蜡烛……

    在平凡中成长的英雄

    他从一个普通家庭中长大，长成人们心中永难忘记的英雄

    在奉节县城所在的永安镇，人们也许不知道蔡毅这个名字，但远近几条街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华娃，不知道华哥。那是他们几十年来，一直亲切呼唤着的名字。

    40年前，他出生在奉节老县城一个普通家庭。那是1969年的农历5月12日，母亲高学秀怀着他，在娘家生下。此时，他的父亲还在临近的巫溪县为家里的生计奔波。

    邻居们凑钱送来了红糖、鸡蛋，这个家庭第一个孩子的降生，也给街坊邻居们带来了无限喜悦。蔡毅华，是他最初的名字，后来省略了“华”字，但华娃的称呼，却一直没有变。

    他的父母都曾是知青，曾在同一个生产队插队劳动。返回县城后，他们的生活来源主要是一个香烟零售店，生活并不宽裕。

   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，这句古话正好印证在这个五口之家———他后来有了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。华娃7岁时，便开始为弟弟和妹妹做饭，由于灶台太高，他便站在板凳上烧菜煮饭。

    懂事、勤快，是人们对小时候的蔡毅最深刻的印象。街坊邻居家里买火柴、打酱油之类的活，经常招呼一声华娃子，他就会乐呵呵地跑去帮别人买回。

    学校里，蔡毅在劳动课上帮女同学背沙子、背石头，是常见的镜头。一次体育课上，一名女同学脚崴了，躺在地上大声地喊疼，蔡毅最先冲上前去，背起女同学就往奉节人民医院跑去。由于当初他们所在的人民小学离人民医院有15分钟左右的步行距离，蔡毅一口气跑到医院，累得自己脸色惨白，吓坏了医生。

    读完小学带帽班（相当于初中预备班）后，排行老大的蔡毅辍学，并继续照顾念书的弟弟妹妹。弟弟顽皮，在学校里被人欺负，哭着让蔡毅到学校帮忙打架。蔡毅到学校批评了别人，也批评了弟弟，但从来没有对谁动过粗。

    1983年，蔡毅父母离婚。两年后，16岁的蔡毅来到奉节东风社造船厂当学徒。因为他对长者的尊敬，他的正直、无私，他的诚信、勤勉，一向要求严苛的老师傅们，对蔡毅却是疼爱有加，凡是家里有好吃的东西了，都会拉上蔡毅去家里，让他吃好。

    1990年代，百元大钞对中国的低收入家庭来说，并不会经常碰到。可是到蔡毅家的烟摊买烟的煤矿老板，经常拿出几张百元大钞购买名贵香烟。煤老板们在不经意间多给几张大钞的情形竟不止一次出现，可每次蔡毅都会拿着钞票追出去，把多给的钱送还到买烟者的手上。

    成都人耿小平，在1990年代是做香烟生意的大户。一次，耿小平在万县（现万州区）批发一批玉溪香烟，但手中缺钱，于是来奉节找到蔡毅母亲高学秀。蔡毅从银行贷款4万元借给耿小平，给钱之前，高学秀确认了一句：“四万噻？”耿小平回答：哦，是。可是，由于口音的差异，耿小平其实是听成了“四万三”。所以，耿小平接过钱后随即写了一张4.3万元的欠条。

    回到家的蔡毅看到借条后，急忙提醒母亲，并主动联系耿小平，告知虽然借条写成4.3万元，但只需还款4万元，让其不要担心。

    在蔡毅家的附近，是白帝市场和五金菜市场，还有糖果厂、粮食局等单位。老一辈的人们大都记得，一个烟摊旁的活泼好动的小男孩，不时牵着老人过马路，不时勤快地在邻居家跑来跑去。一直到长大成人，小男孩成为壮小伙，结婚，生子，到进入不惑之年，可他还是老人们眼中的华娃，还是那个率真、勤快，诚实守信的小伙子。

    平民英雄带给古城感动

    他走了，却给这座城留下宝贵的精神财富。人们会记着他的点点滴滴，走好未来的每一步

    蔡毅的灵堂里，摆放着王勇训送来的显目的花圈。这个46岁的汉子，在蔡毅的遗体前，忍不住再一次泪流不止。其实，蔡毅是第二次救他的命了。

    蔡毅对王勇训的第一次救命之恩，发生在2002年。此时，在烟草公司工作的王勇训与蔡毅并非故交，只因工作原因有过接触。但王勇训不幸患上脑膜炎，使他们深交。

    2002年10月，王勇训的脑膜炎发作，医院将其作为神经病病人收治，花光十几万元的积蓄和亲朋好友的资助后，王勇训四处借款无门，也无人敢借了。已近绝望的王勇训试探性地找到蔡毅，希望能借钱。蔡毅获知后，四处筹钱，最终借给王勇训5万元，这成为王勇训的救命钱。

    今年52岁的刘盾长蔡毅12岁，可刘盾每有难以决断或需要帮助之时，总是想到蔡毅。前几年，刘盾所在的奉节糖酒公司派他到渝北洽谈业务，刚好一批业务的货款也在渝北需要提回。刘盾提到手的是30万元的现金，这让他很是为难。

    此时，正好也在重庆的蔡毅成了他的救星。蔡毅陪着刘盾从菜园坝坐长途汽车到万州，又陪他从万州坐快艇回到奉节，沿途寸步不离，让刘盾安心安全地把30万元现金带回。

    在一次与朋友一起深夜回家的路上，他坚持把一位赶路的老太太请上朋友的车，一直把对方送到家里方才返回。朋友们还笑他半夜里为自己捡了个干妈。

    类似的故事太多太多，街坊邻居们讲起他们的华娃、华哥，几乎每人都能讲出几个蔡毅的动人故事。

蔡毅蕴涵在平凡中的点点滴滴，正在感动着这座有着2300多年历史的古县。

    送别蔡毅的当天清晨，附近几条街的人们放弃摊位的生意，早早地来为蔡毅送行，为他们的华娃子送行；远在达州的耿志新、刘万达、苏凯等专程驱车赶来，为英雄送行；远在宜昌的肖超、杜宏斌等专程驱车赶来，为英雄送行；……

    9月15日，奉节县人民政府授予蔡毅“见义勇为先进分子”称号，号召全县人民向蔡毅学习。

    蔡毅走后的几天，妻子才猛然发现，原来结婚15年来，她没有做过任何家务。洗衣、做饭，甚至拖地板、擦桌子，都是蔡毅一人在做。在家中排行老幺的翟世群，从小便没有做过家务。

    与蔡毅交往的20年，是她一生中最难忘的岁月。1989年，同在奉节糖果厂打工的翟世群和蔡毅相识，便逐渐开始交往，直至相恋、结婚。起初，家庭条件比蔡毅好的翟世群，不敢把消息告诉父母，直到被父母察觉并反对。但蔡毅用他的品格打动了岳父母，使他们愿意把最小的女儿嫁给他。

    翟世群收拾着丈夫的遗物，眼前回放着20年的点点滴滴。红肿的双眼早已模糊，可心中丈夫的脸庞却依然清晰。

    把遗像捧在胸前，把记忆埋藏心底，一个人撑起曾经和丈夫共同撑起的家。她抓住他们的浩娃的手，紧紧地攒在手里，谋划着浩娃的未来———这也是丈夫的期望。浩娃扶着妈妈的肩膀，倔强地咬着嘴唇，说：现在最重要的，是把中考考好！

    死者安息，生者前行。

    送别蔡毅后的奉节县城，把蔡毅留在了心中。